一般来说，海湾战争是从1990年8月1日伊拉克向科威特派军开始，到1991年2月28日达成停战协议，伊拉克撤出科威特，海湾战争结束。官宣海湾战争爆发的原因是联合国反对伊拉克对科威特的侵略行为，在外交周旋无效后，组成联合国军阻止伊拉克的侵略行为。

如果说马岛战争是现代新战术和新装备的初次展现，那海湾战争是现代新战术和装备的第一次规模化、系统化成果展示，预示着高科技军备、电子战、情报战成为未来战争的发展方向。同时，联合国在处理当时海湾地区局势和发动海湾战争中发挥的作用也成为二战后国际规章的形成与规范化初始化的范本。

海湾战争发生的原因乍一看是石油的问题：伊拉克因石油需要占领科威特，美国等联合国军则是为了防止伊拉克得到科威特的油田控制权和控制科威特在西方国家持有的数百亿美元的股份，以防造成这些国家的经济损失(安宁, 2016)。

当然，一如既往的，战争发生的原因是多样的。

首先是国际环境的变化。二战后，世界上发生比较大的、有影响力的战争主要包括中东战争、1952年爆发的朝鲜战争和1956年爆发的越南战争等。这些战争，要么是代理人的战争，西方国家没有直接参与，要么是直接参与但输了。当时，大部分西方国家都还在战后重建的过程中，这些情况一起在国际社会上造成了一种“西方国家衰落了”的幻象。从这些情况出发，伊拉克政府判断西方国家不会有精力插手中东事务。

其次，20世纪90年代初中东局势动荡不安，两伊战争后包括巴勒斯坦大起义等动态正进一步加大中东国家之间的隔阂，在妨碍着中东和平的同时，造成包括科威特、沙特阿拉伯等在内的阿拉伯国家对西方国家的依赖性越来越高。伊拉克希望通过占领科威特提高其在中东的地位，并树立其不畏惧以色列和美国的政治形象，进而为建立大阿拉伯联盟打下基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对于伊拉克而言，科威特是如鲠在喉。例如，波斯湾的出海口基本被科威特和伊朗阻隔。虽然科威特和伊拉克一样已经脱离了英国殖民统治独立，但是与伊拉克不同，科威特一直处于英国的实际控制；在英国世界霸权地位下滑时，美国从英国接手了对科威特的庇护。其次，科威特是海湾地区的五大产油国之一，同时当时拥有超过1000亿美元的海外资产，并持有西方重要工业多达数百亿美元的股份，而科威特与伊拉克的边境一直存在分歧。

二战后，伊拉克凭借石油出口成为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4091美元的国家，在中东也算是中上收入水平国家。但是，由于两伊战争，伊拉克欠下了大量的战争债款，国家财政负担重(安宁, 2016; 钮松, 2017; 朱同银, 2018)。所以在沙特和科威特拒绝伊拉克免除两伊战争140亿美元债务的要求后，伊拉克希望通过降低石油产量、降低油价以偿还债务。而科威特提高了其产量，造成油价下降，希望以此迫使伊拉克解决两国之间的边境问题。科威特的这一行动正好为伊拉克提供了绝佳借口。中东正动荡不安，是树立其中东新大佬形象、推动大阿拉伯联盟进程的绝佳时期。同时国际局势也正在转型。冷战结束，世界正逐渐从美苏双极中走出，各国还在观望未来是多极化还是美国作为单极成为世界霸权。伊拉克认为，这种动荡的国际形势正是特显其不畏惧美国、勇于成为世界新一极的最好时机，而占领科威特正是最好的第一步(安宁, 2016)。

一般认为，海湾战争从1990年8月开始，到1991年2月结束，历时半年。那是从伊拉克在8月1日集结军队进入科威特开始，到1991年2月28日停火协议签署。从军事研究的角度出发，战争应该是从联合国军1991年1月初集结完毕后，1月17日轰炸巴格达，与伊拉克军队正式对阵开始，到1992年2月停火协议结束，真正历时42天，是史上最短的战争之一。

海湾战争中，伊军参战总兵力达77个师，约120万；同时加强科威特战区三道防线的兵力部署，共42个师，约54万兵力；坦克4280辆、火炮2800门、装甲输送车2800辆。联军部队参战兵力约为69万，其中70%以上、约43万为美军部队。军备方面有坦克3700辆，其中美军派出的有2000辆；装甲车5600辆、作战飞机1740架、战舰247艘、航母9艘。虽然伊军也多次使用战机、飞毛腿导弹等对联军实施反制，由于缺乏定位，反击大多偏离预定目标或被联军定位拦截(叶俊, 2010; 温敬朋 et al., 2019)。

战争的结束也是峰回路转。在2月15日，在联军的高压精准打击下，伊拉克政府被迫宣布有条件接受安理会第678号决议；2月17日联军成员之一的苏联提出四项和平建议，伊拉克政府也承认了这四项建议，并承诺停火第一天开始撤军，21天内完成全部撤离。本来海湾战争可以到此为止。但是美国拒绝了和平建议，于2月24日发动联军继续对科威特境内伊军发动攻击，歼灭了伊军共和国卫队。2月26日，伊拉克政府被迫宣布无条件接受安理会决议并停火，科威特境内伊军全线崩溃。到28日联军才宣布停止进攻，达成停火协议。

海湾战争结束时，伊军伤亡约10万，其中死亡2万；被俘约8.6万，损失飞机324架、坦克3847辆、装甲车1450辆等，直接经济损失约2000亿美元。联军方面伤亡约4000人，其中美军阵亡148人，战斗受伤458人，非战斗死亡138人，非战斗受伤2978人；其他国家部队阵亡192人、受伤318人；联军部队共损失飞机56架、坦克35辆、舰艇2艘。

海湾战争对伊拉克造成巨大损失。首先经济损失严重，不但希望取消的两伊战争的战争债务不能被取消，海湾战争又造成额外200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国内石油工业与交通等基础设施被重点摧毁。世界银行数据显示，伊拉克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从1990年的57.8%断崖式降到1991年的-64%，人均收入从1990年的4091美元，降至1991年的1432美元。伊拉克军队也在海湾战争中受到重创，整体作战能力大量损失，海军基本被完全摧毁。美国在伊拉克南部投下的约300吨贫铀弹更是导致这个地区的白血病、恶性肿瘤等疾病的患病几率暴涨，孕妇流产的比例也比其他地区高很多。

但是，伊拉克政府仍没有放弃成为全球反美国家领头羊的地位的愿望。2000到2002年，伊拉克政府宣布其石油买卖改用欧元结算，实际上挑战美元霸权地位，加上当时世界反恐形势，给了小布什借口开始伊拉克战争，完成老布什将萨达姆政权拉下台的夙愿。伊拉克战争基本重蹈海湾战争覆辙，虽然没有得到联合国安理会授权，从2003年3月30日伊拉克战争开始，4月8日美军从北部和南部推进巴格达，4月15日美军宣布战争主要军事行动结束，萨达姆被俘，伊拉克战争实际上耗时25天，比海湾战争更短。自此，美国在中东地区需要重点打击的反美国家只剩下伊朗(朱同银, 2018)。

美国从两次对伊拉克战争的主要获利在两大方面，一是用伊拉克以儆效尤，向世界显示挑战美元霸权地位的结果，兑现美军跟着美元走的承诺；二是通过伊拉克战争小试牛刀，提升美国作为国际仲裁的国际地位，同时提高了其对外干预国际事务的能力和信心。作为冷战的一极，美国在海湾战争前的协商到战争接近尾声时的谈判协调中都成功搁置苏联意见，争取到联合国军中的领导地位，并最终扫除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失败的耻辱。海湾战争结束后，美国加大了对全球各地区事务的干涉，大胆挑起或参与各个地区战争，尤其加强了在中东地区与东亚的军事存在，以保障地缘政治中亚欧大陆通过中东连接成为世界中心，进而边缘化美洲大陆国家的情况不会出现(安宁, 2016; 朱同银, 2018)。

这些获利在伊拉克战争后得到扩大。2003年在联合国否决对伊开战提案后，美国绕过联合国安理会发动伊拉克战争，国际社会除了谴责别无他法。之后美国通过主观臆测定位与干预国际事务的动作动作进一步升级，美军常驻海外军队数量在每次官宣撤军时实际布防人数增加或不变，大多只是军队换防。美国在全球的军事存在被一再扩大，对全球各地区事务的干预也越来越倾向于选择性服从联合国安理会符合自身意志的决议、搁置不符合自身意志的决议。

从军事研究角度出发，海湾战争全方位、全军种地颠覆了二战以来形成的作战观念，其中最重要的是高科技武器与技术大规模、全方位应用。例如，电子战在海湾战争中首次被联合国军全方面应用，通过太空卫星建立起的覆盖全球的军用全球定位系统与地面雷达、无线电等装备实施电子对抗侦查、电子干扰和电子防御。这些在当时都是二战后发展起来的新式武器。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以当时最完备的电子战设备，和太空卫星，构成完备的电子战网络，使联合国军在海湾战争中占领了电子战的制高点，为联军精准打击伊军以及重工业和基础设施等发挥了重要作用。

空军在海湾战争中也发挥重要作用。例如在“沙漠风暴”行动的主要内容就是空袭，联军在沙特、巴林、卡塔尔、阿曼、阿联酋、土耳其和迪戈加西亚的空军基地部署了1200多家作战飞机，其中有F-117隐形战斗机、F-15E战斗轰炸机、F15C/D战斗机、F-111战斗轰炸机、F-4C反雷达攻击机、B-52C战略轰炸机、E-3D空中预警机、EF-111A电子干扰机、E-8A联合监视与目标攻击系统飞机、TR-19战略侦察机、RF-4C战术侦察机等当时世界上信息化与电子战领域最高新科技机群。在地面与空中信号网的帮助下，空袭中大量使用精确制导武器，对地面与海上目标实施精确打击，减少了友军和平民伤亡。由此，海湾战争开创了二战后以空中力量为主体赢得战争的先例。在此后的世界军售中，美国战斗机一直都是各国军备购买名单中的热销产品，达到了供不应求的状态。美军2006年研发的F-35战斗机作为全球第一部已经服役的第五代战机，在13年后的今天仍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第五代战机，是各国争相购买、供不应求的战斗机。

战场向大纵深、高度立体化方向发展，战场前方与后方的概念被模糊化。由于高科技武器的应用，以及美军首次试运行的即时全球打击系统，42天内，美军在海湾地区部署陆军26万、海军5万、空军4万、海军陆战队8万，行军时间被极大缩短，空军等多军种的投入，将作战空间从过去的陆军与海军可以达到的前线延展至作战飞机可以达到的任何空间，模糊了战争前线与后方的概念，创新了现代战争的作战方式。同时，高科技军备的投入极大提高了联合国军的作战能力。地面与空中部队的联动促成联合国军在短时间内有序地执行空袭、侦查、电子战、护航、加油、运输和观察等任务，对伊军的指挥中心、军队主力、基础设施、重点防御体系都实施了精准的全方位、全天候打击，在短时间内完成了战略空袭、夺取战区制空权、削弱伊军地面部队和支援联合国军地面作战4个阶段作战任务，奠定了联合国军胜利的基础。也正是这些高科技军备的投入使用，推动了现代战争向高机动、全天候、全时域发展。

本文回顾了海湾战争发生的原因、结果及其深远影响。如果说马岛战争是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自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战败后重振信心的前哨试水战，海湾战争就是美国重拾世界霸主宝座信心、洗刷朝鲜战争和越战战败耻辱的翻身仗。尤其是海湾战争，作为二战后的首场高科技闪电战，使世界各国静默，加速了冷战铁幕的结束，重申了美元霸权地位和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马岛战争和海湾战争的经验也推动了现代战争在战术和现代军备的发展研究。同时，马岛战争和海湾战争对国际体系、国际关系的发展有重大影响。

二战后的国际局势使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重新审视西方军事理论和军备发展。冷战的发展一方面使美苏在科技与军备方面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也使美苏在处理国际关系时必须尝试新的方式和途径，例如拉近与共产主义阵营的二把手中国的关系。国际关系的处理方式不再局限于通过签订条约方式形成的国际体系，以联合国安理会为基础的国际社会正在逐渐形成。世界急需取代条约形式国际体系的国际关系新理论。而此时被西方国家推出来的是地缘政治学，即笔者提出的国际体系2.0。

正如之前笔者对20世纪国际关系发展的探讨，条约式的国际体系1.0和地缘政治学的国际体系2.0主要区别在于形成的条件与实现方式发生了改变，其争夺世界霸权的实质没有变化。实现方式变得多样化，暴力战争手段从唯一且最受欢迎手段变成了由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各种条例约束的最终手段，外交谈判、制裁等成为了频繁使用的手段。马岛战争和海湾战争中展示的西方国家的高科技军备、现代战争的新战术、新打法，是推动这些相对和平的国际外交方式发展的重要推手之一。

参考书目：

叶俊, 2010. 20 世纪战争的霸权根源论. 社会科学论坛. https://doi.org/10.14185/j.cnki.issn1008-2026.2010.07.007

安宁, 2016. 上世纪海湾战争对中东格局的影响及启示. 新西部.

朱同银, 2018. 冷战后美国发动的主要战争的合法性分析—以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为例. 国际展望. 

https://doi.org/10.13851/j.cnki.gjzw.201805007

温敬朋, 马海波, 赵钢, 2019. 美国陆军在海湾战争中开展电子战的情况及启示. 科学导报 37, 96–100. https://doi.org/10.3981/j.issn.1000- 7857.2019.04.017

钮松, 2017. 海湾战争与欧洲冷战的结束. 军事历史. https://doi.org/1002 - 4883 - ( 2017) 06 - 0011 -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