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奇专栏

大畜之时

李义奇

时间:2019-11-05

大畜,所畜至大之意。如何达到所畜至大?不惟天时,还要靠人事。

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大畜,时也,大得天时,大笃,大厚,为上天所优厚。利于坚守正道,以贞正蓄集、蓄聚。

不家食吉,利涉大川。上天优厚赐予的好处不自家独享,不私自食,不自家食,而是与贤者共食,与朋友共食,与天下人共食,养贤蓄能,就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行动通畅,无可阻挡,排除万难干大事。

朱德曾经讲过,“我们要与群众有盐同咸,无盐同淡。”大概就有这个意思。

《孟子》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说齐宣王问孟子,文王的狩猎场所方圆七十里,百姓仍觉得小。我修建的狩猎场所只有方圆四十里,百姓就觉得很大。是什么道理呢?孟子答道,文王的狩猎场所虽然有方圆七十里,但老百姓也可以去割草、打猎,文王和老百姓共同使用狩猎场所,所以老百姓认为它还小。宣王您的狩猎场所虽然只有方圆四十里,但却是您个人独自享用,老百姓误入了还会被处以刑罚。老百姓觉得它大,也在情理之中啊。

何为大畜?能够包容多少人的利益,就能干成多大的事业。如果能够包容更多的人的利益,再大的事业大家也会觉得还小、还要发展。如果仅仅是个人或者小团体的利益,再小的事业如果妨碍了别人,别人也会觉得碍眼、觉得需要限制。

有容乃大。

初九,有厉利已。

(虽处上天优厚之时)前行有危险,暂停不进有利。顺风顺水时也不能冒进,君子守正、贞正之意。

九二,舆说輹。

大车车厢底部与车轴相连的构件脱落,不再前行。不盲目前行、不躁进。九一、九二两爻,为君子自畜之义。欲畜物先畜己,自畜其德,不冒进、不躁进。

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

良马竞逐,欲以力服人。在艰难中坚守正道,有利。

将兵马闲置一旁,偃武修文,如此前往与别人打交道有利。也有解释为每天练习兵马功夫,则有利于前往。

周易卦爻辞中,带有“艰”字的有六处: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泰卦九三爻)

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大有卦初九爻)

噬乾胏,得金矢,利艰贞,吉。(噬嗑卦九四爻)

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大畜卦九三爻)

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大壮卦上六爻)

明夷,利艰贞。(明夷卦卦辞) 

周易卦辞爻辞里面的“艰”,与“无咎”、“利”、“吉”相连。我们知道,周易代表好坏的词语有“吉凶悔吝”。吉凶为得失之象,得、有利就是吉,失、不利就是凶。悔吝忧豫之象,一般来说,悔为过之,吝为不足。而“艰”,最为起码是个“难”的意思,为什么,在“艰”的条件下,没有凶、悔、吝,结果反而是吉、利,最为起码也是个“无咎”,即没有过错呢?

有必要探究一下“艰”的含义。 中国最早的辞书《尔雅·释诂》中讲,“艱,阻艰,难也。”《说文》讲,“艱,土难治也。”段玉裁注“引申之,凡难理皆曰艱。”艱,从堇从艮。《说文》“堇,黏土也。”《说卦传》“艮为山,为小石。”皆是土地难以整理之象。不过,还有一个重要信息,“艱”在《说文》中引籀文(古代书体之一,通行于战国时期的秦国,承袭西周文字而来)为“囏”。段玉裁注之“必有喜悦之心,而后不畏其艰,而后无不治也。故从囏。”

答案似乎就是这样:与“艰”相伴的之所以是“吉”、“利”最不济也是个“无咎”,是因为,条件虽艰(土地难以平整),但人们心存希望,有丰收的喜悦在不远的将来在那里等待,所以人们不畏其艰,积极进取,自强不息。这就是周易的精神。

周易卦爻辞中出现的六处“艰”,有四处与“贞”相连。说明“艰”的努力要取得“吉”的结果,必须“贞”,即守原则、走正道。这也是需要强调的。

一是不畏其艰、积极进取,二是守原则、走正道,则无往不利。

六四,童牛之牯,元吉。

给未经驯化的小牛拴上笼头,圈养起来,大吉。

六五,豮豕之牙,吉。

将野猪阉割后圈养起来,吉利。

天下对我有用但刚躁不驯之物,持其要,塞其本原,则能制其刚躁,为我所蓄用。

蓄物先治其本。

六四、六五两爻,为畜物之义,牛与猪都能驯服圈养起来,六畜兴旺之象。

上九,何天之衢,亨。

一种解释是,行天之道,亨通。即要求君子在大畜大厚之时,也要依天道而行,不可妄为。另一种解释是,在大有所获、大有畜积后,感念上天之德,举行祭祀以酬谢。感念为上天所优待、厚待。上九爻体现的是大畜的隆美结果。

大畜卦象,天在山中。山无所不容,甚至能畜住天,所以有大畜。君子应当自畜其德,包容天下,博采众长,为我所用。

大畜之时,日出山中,渐渐升起,光芒越来越耀眼。大畜之意,君子刚健之性不断蓄积、充实,健而不躁,不惧艰险,学而不止,蓄而不息,勇于进取,积蓄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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